皮囊
轮流看着。她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愤怒,嘴里骂骂咧咧,一个人跑来跑去。一会掀开棺材看看外婆的样子,一会到厨房看看
那祭祀的供品做的如何,走到大厅听见有人杀一只鸡没割中动脉,那只鸡撒着血到处跑,阿太小跑出来,一把抓住那只鸡,狠
狠往地上一摔。 鸡的脚挣扎了一下,终于停歇了。"这不结了——别让这肉体再折腾它的魂灵。"阿太不是个文化人,
但是个神婆,讲话偶尔文邹邹。 众人皆喑哑。 那场葬礼,阿太一声没哭即使看着外婆的躯体即将进入焚化炉,她也只
是乜斜着眼,像是是对其他号哭人的不屑,又似乎时老人平静的打盹。 那年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很不理解阿太冰冷的无
情。几次走过去问她,阿太你怎么不难过?阿太满是寿斑的脸,竟轻微舒展开,那是笑——"因为我很舍得。” 这句话
在后来的生活中经常听到。外婆去世后,阿太经常到我家来住,她说,外婆临死前交代,黑狗达没爷爷奶奶从,父母都在忙,
你要帮着照顾。我因而更能感受到她所谓的“舍得”。 阿太是个很狠的人,连切菜都要像切排骨那样用力。有次她在厨
房很冷静的喊"哎呀“,在厅里的我大声问:”阿太怎么了?“”没事,就是把手指头切断了。"接下来,慌乱的是我们一家
人,她自始至终,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病房里正在帮阿太缝合手指头,母亲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和我讲阿太的故事。
她曾经把不会游泳,还年幼的舅公扔到海里,让他学游泳,舅公差点溺死,邻居看不过去跳到水里把他就起来。没过几天邻居
看她把舅公再次扔到水里。所有邻居都骂她没良心,她冷冰冰地说:“肉体不就是拿来用的,又不是拿来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