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二十年(六)
我平时很少跟着他出门,今天也没有跟出去,只是在他晚上回来时,我听他给我父母打电话才知道,他在半年前有了
稳定的交往对象,对方父母希望今年年底两人可以完婚。
我开始回忆他是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但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想可能是我作为灵魂的灵力不够了,有了记忆退化。
卫泯要结婚这件事,我父母听着好像还挺高兴,我也替他高兴,这么多年,我看着他一个人生活,曾不止一次希望
他能敞开心扉接纳一个新的人,他的前半生已经那么苦。
卫泯的婚期很快定了下来,他开始频繁的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还会在外面过夜。高兴之余我有点难过,毕竟是我深爱的人。
我已经想好了,等卫泯结婚以后,我就挪到我父母那里,能陪他们多久就陪多久。
婚礼前一天,卫泯跟我父母说要去看看我,卫泯这些年来墓地我都会跟着,想听听他都说些什么,这次也一样。
我跟着他下车,跟在他身后,走台阶下台阶,路过一排排树,才到达我的地方。
卫泯刚蹲下来要烧纸,电话响了起来,她走到一旁接电话。我往前走了一步,看见镶在碑上的照片和碑文,整个人定在原地。
我顾不上惊讶我竟然可以摸到实物。
我顺着照片往下,一个字一个字,摸过去,嘴里低念着:“亡……夫……卫……泯……之……墓”
“亡夫卫泯之墓……”
“亡夫卫泯之墓……”
“亡夫卫泯之墓……”
我一遍遍摸,一遍遍读,脑袋像是要裂开一般的刺痛,我不停的摸着那几个字,直到指尖都磨红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我看到手腕上带着的的牌子,牌子是用薄铁片做的,上面可这一行字。
“我叫温辞,我是一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如果你在路边捡到我,麻烦您给我的儿子卫寻打电话,她的手机号码是:……”
我叫温辞。
我念着这四个字,眼泪掉落在铁片上,那些关于卫泯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进我的脑海里。
脑海深处传来的刺痛感让我好似又回到车祸那天。
卫泯的血滴在我的脸上,我想抬头看他,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我听见他在耳边的滴喃声:“好好活下去,我永远……爱你。”
我的眼泪在瞬间涌出来,在车厢里的短短十几分钟,我能感觉卫泯正在离开,我想留下他,我不要他离开,可我做不到。
我连一声回应都做不到。我努力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很轻的呜咽声。
卫泯,我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
我们的泪和血混在一起,这是我们这一生最后一次最近的距离。、我永远的失去了卫泯。
我看着镶在碑上的照片,当初卫泯火化时我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母亲用了我和卫泯结婚证上的照片。
他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眉目英俊,依旧温柔的看着我。好似永远没有离开。
原来。
活下来的一直是我。
我哭的浑身疼。整个人跌倒在地,倒在了卫寻带来的酒瓶上,碰撞发出的动静引起了卫寻的注意。
他回过头,神情紧张地朝我跑来:“妈!”
我在泪眼朦胧里看见他那张和卫泯如出一辙的脸,仿佛回到了十七岁那个夏天。
蓝天白云下,十七岁的卫泯朝我飞奔而来的身影。
——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