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若生7~9章
我仔细的想了想,那天要过生日,我还约同学晚上到家里玩,中午回家的路上有人朝我打招呼,是个三十
多岁胖乎乎的女人,我不认识她,正问她是谁,马路上突然发生了一起车祸,两辆车撞在一起,声音很大,
我吓了一跳,远远地看了眼,回家就不对劲了。
“跟你打招呼的女人长什么样?”三姑一脸严肃,爸妈也紧张兮兮:“栩栩,她跟你说啥了?”“她就笑眯眯的
叫我名字,还搂我肩膀,很亲昵,我刚问她是谁,路上就发生车祸了······”
我中规中矩的回,爸爸微蹙着眉:“栩福轩开这些年了,食客多,栩栩还因艺术体操得奖受过市电视台的
采访,路上有人认出她,不算稀奇。”三姑思考了一阵:“两辆车撞死人了?”“不知道。”我摇头:“我没去跟
前看。”车祸么!挺避讳的。“没撞死人。”爸爸接茬儿:“我带栩栩来京中这天,路过那片儿,救护车司机还
念了几句,说中午发生了车祸,有两辆车撞了,堵了一阵,前杠都废了,我当时惦记栩栩也没多问,肯定没
出人命,要不早传开了。”
三姑气息沉着,转而看向爸爸:“孩子可能是阴影,两年前她不就差点被车撞倒昏睡好几天么,这回肯定
是被车祸的撞击声吓的魂魄不稳了,白话讲掉魂了,时运一低人就容易生病,医院乱七八糟的东西多,谁时
运低那帮东西欺负谁,正好咱家孩子掉了魂,就让它们钻了空子,我给收收惊,叫叫魂就好,没大事。”
“三姐,那个···”妈妈清了清嗓儿:“黄道士点化栩栩的事儿您也知道,她上回被车笛儿吓也没掉魂儿,这回
她又没凑前儿,怎么就·····”
“秀玉啊,十二年前的事儿你总挂嘴边,就差拿喇叭出去宣传了,你可真不能得老年痴呆,那黄道士是说
咱孩子命好,怎么命好就不会磕磕绊绊的啦!”三姑开起机关枪模式:“就是皇上命吧,也难保不会生病便灾
,这叫度化,你懂不!”“你看你,秀玉就是问问!”爸爸一见妈妈低下头就不乐意了:“好好说话行不行,别
总跟吃枪药似的!”
“我好说你们好听吗?”三姑横了横眼:“甭说栩栩了,就我退休前那集团老总,挣几百个亿的,人家有福不
,能跟他结婚的人是不得更有福,那他后娶的小老婆,听说都得了与于正,隔三差五闹自杀,大家大户都有
这事,你们才起家几年啊,栩栩刚十二岁,路长着呢,做家长的要有承受能力,别孩子没怎么着呢,你们先
这个那个上了,这事儿不用担心,三天内我就给解决!”“谢谢三姐。”
妈妈有了笑模样,她知道三姑啥脾气,一般都不太去撩扯:“黄道士也说栩栩有个小劫难,能三天内解决
我就放心啦。”“你可消停的吧。”三姑无语的看着妈妈:“那道士给你喝啥迷魂汤了,你三句话不离他的。”妈
妈不好意思的笑笑:“三姐,他说的准么,当年他说完这些话,铺子里吃早点的客人都觉得神奇,后来咱家
开饭店,好些客人都是最初在咱家吃早点的,真眼看着我们起家,回头还有人提起黄道士,说他牛呢!”“牛
有啥用,你现在不是找不到这人了?”
三姑怼的妈妈没声,随即抱了抱我:“栩栩,没事,有三姑在呢,关键时刻还得靠咱自己家人,三姑保护你
。”我靠在她怀里,好闻的空气中又夹杂了三姑身上的檀香味。一点都不冲突。更好闻了。我知道,三姑人
特别好,没一点儿坏心。小时候妈妈因为老被认错成我姥,她有点自卑,等我上学了,妈妈都不好意思在学
校露面。三姑知道了这事儿,就来问我:“栩栩,你嫌弃你妈妈吗?”
我那时不太懂啥叫嫌弃,直说我妈太老了,同学看到会不好。“怎么个不好法?”我摇摇头,讲不出一二。
三姑没骂我,虽然我也怵她发飙,但她从来没有对我横眉竖眼过。“栩栩啊,女人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闯
一回老十岁,你妈闯了三回,老了三十岁,到你这其实你妈没必要闯了,但你妈怜惜你,又博了一把,你妈
老,是因为伟大,生一个,一倍的伟大,生三个,就是三倍的伟大,你将来可以没出息,但不能忘了你妈为
你闯鬼门关的恩情!”
我懵懵懂懂的,看着三姑的脸,她比爸妈的年纪都大,看着的确很年轻:“三姑,你为啥不伟大呢?”“我
遭那罪!”三姑呛了一声:“这方面我的确是伟大不过韩秀玉,她绝对是我老梁家的大功臣!栩栩,你妈有功
呀 !”从那以后,我就扯着妈妈的手去上学,也特意要求妈妈来接我了。“梁栩栩,她是你奶奶还是你姥姥?
”“这是我妈妈!”我特别自豪的和同学介绍:“我妈妈老是因为她用了三倍的伟大生下我,比你们的妈妈都要
牛的。”
妈妈当即红了眼。“栩栩啊,谁教的你这些?”“三姑告诉我的,老梁家属你功劳最大!”妈妈受宠若惊,回
家赶忙给三姑打电话,一动容又哭了。三姑就在电话里呲她:“韩秀玉,亏你还是老板娘,这点出息吧,多
大人了还挤猫尿,不是我说你,有钱了多去美美容,不为孩子也为你自己,那脸上的褶子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省钱省钱,回头梁大友来了第二春我看你去哪儿哭!”
小磕顶的妈妈情绪一下就没了。熟悉的人都说,梁玉红是好人,嘴巴不行,太毒。别看三姑嘴上嫌弃我妈
岁数大了不爱捯饬,背地里却时不时敲打我爸,让他一定要注意个人作风问题,一旦越了轨,她梁玉红第一
个卸掉爸爸的腿。
爸爸一笑而过,回家还当笑话给妈妈讲,妈妈感叹三姑真好,可你要给她致电感谢,她做不到,拨过去就
是一堂教育大课啊。说白了,三姑绝对是个干事人。人家也不负众望,干脆利落的断了我的癔症。
她让爸爸去买三斤小米,另外准备一个碗,一块红布,一张盖过戳的邮票。爸爸得令就出门买东西了。
“三姑,黑脸鬼很厉害的。”我担心三姑准备的太简单:“我遇到的那个婆婆说,要找啥手眼通天的高人···”
“佛祖还不够手眼通天?”三姑眉头一挑:“释迦牟尼佛出生的时候,可是直接向东西南北方各走了七步,说了
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你说他能不能对付的了脏东西?”我觉得这话哪不对,她又不是释迦牟尼。可不能
反驳,怕她给我上课。“栩栩,你是个说行就行。”妈妈说道:“你三姑身上的佛力不是虚的,她有真本事!”
“这话对。”三姑对妈妈的态度很满意,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本绸面小书递给我。“栩栩,这是摩
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会儿我给你念一遍,不认识的字我给你写上拼音,你这两天背下来,对身体好的,
能应急。”我翻开看了看,竖版的字,挺多都不太认识。“三姐,你让栩栩背经文?”妈妈探过头:“这咋背啊
,我看着都晕。”“心经才两百六十个字。”三姑啧了一声:“悟性高的,读个十几遍就记下来了,小孩子背东
西更快,再者,背诵心经的好处特别多,还不用担心旁的,咱先不说心经教诲的悟空性,开智慧,放执着,
它还有消业障,得自在,增福报的念力,多读读,就算不妨脏东西,对睡眠啊,性格也有益处的。”“性格?”
妈妈瞄了三姑一眼,清清嗓儿不敢较真:“栩栩,尽量背下来。”从观自在菩萨开始,一直到最后的菩提
萨婆诃。我念的磕磕巴巴,三姑很认真的帮我标注拼音,矫正我发音。直到我念得通顺了,她便让我默记:
“栩栩,一定要记得最后那句咒曰,这个是佛力,如果你遇到了危险,你就念咒,同时高喊梁红玉助我!多
喊几声,我接收到你的念力,感知你有磨难,会立刻帮你助念,佛光普照,驱赶一切邪祟。”
我嗯了一声,捧着心经像拿到了武林秘籍。三姑见我听话十分满意,她从包里拿出一串珠子,闭眼盘腿
坐在我病床边的沙发上。病房里静悄悄的,妈妈不敢打扰,耐心的呆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气味的关系,我
精神很好。很快就背下来了。三姑叮嘱我要背熟,以备不时之需。待爸爸把东西都买回来,三姑便细细交代
了一通收惊步骤。
入夜后,她将小米倒入碗里,然后用红布罩住,装满小米的碗在红布中倒过来,先让我仰着躺,又让我趴
着,她用红布碗在我胸口后背处不停地转,嘴里念着:“前照照,后照照,所有魂魄都叫到,梁栩栩,回来
吧,梁栩栩回来吧······”
爸爸听她念完就站在病房的门里配合应声:“梁栩栩回来啦,梁栩栩回来啦。”前后一共应了七声姑姑才叫
停。我翻来覆去的配合,身体并无异常,瞄到爸妈倒是满脸紧张。三姑和爸爸配合完就解开红布。碗里满当
当的小米居然少了一半!“三姐,咋少了这么多?”别说爸爸了,连我都愣住了!要是少个缺口还好解释。半
碗小米,哪去了?三姑脸色沉了沉:“外面来的东西,没事,咱们继续。”
蓄满小米,包在红布里,碗倒扣过来,让我重复配合,等三姑念叨完,爸爸搭腔再喊梁栩栩回来了,然后
三姑打开红布,这回只少了三分之一。三姑明显松了口气,补充满小米,持续在我身上转圈念叨。记不得三
姑转了几圈,三斤小米都用没了。最后解开红布,小米在碗口成平的了。三姑便在我床底下烧了那张盖了戳
的邮票:“吃饱了就走吧,吃饱了就走吧······”
我配合到了半夜,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似梦非梦间,感觉病房外的走廊蹲着好些黑色的人情,每个人影
都端着一个碗,里面是黄橙橙的米饭,正吃的热火朝天。
第八章:我没想死
清早,我赶紧和爸妈说了梦,有黑影蹲在病房门外吃饭,可渗人。他俩一分析,应该是正常现象。三姑用
小米给我收惊,等于给那些东西送吃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就不会吓唬我了。我感觉不太对。从那
些黑影里面,没看到黑脸鬼。黑脸鬼没来吃饭,是不是表明他还得来找我?
爸爸为了让我安心,就给三姑去了电话。三姑给的说法和爸妈一致,说我在梦里能看到有脏东西吃饭,说
明她把我的魂魄叫回来了,那些东西跟我没有恩怨,过路而已,吃饱后就走了。“栩栩啊,没事了。”妈妈开
心不少:“你看到的都是黑影嘛,那个黑脸鬼肯定也在里面了,没录脸而已,没发烧就是好兆头,晚上你三姑
说还来给你叫,保证你不会在做梦了。”
我点点头,白天还能在病房里溜达溜达,顺便把三姑交代我的心经背熟了。晚上三姑又来,依然是老方法。
转小米,叫名字,烧邮票。这晚我一夜无梦,醒来精神抖擞。医生来查房时说病房里有异味,问我爸妈是不烧
什么了。他俩没瞒着:“在病床底下烧过邮票,民间的土方法,为了孩子好,您放心大夫,我们是搁盆里烧的,
不会撩到瓷砖。”医生皱眉:“不是撩到什么的事,在病房里吸烟都禁止呢,一旦烟感器响了,市消防队就得过
来,住院部患者会受到惊扰,责任大了。”
“是是是,保证没下次了!”爸爸赶忙道歉:“大夫,您看孩子已经不发烧了,我们寻思出院,孩子的上学啊。
”“观察两天吧。”医生应到:“再无发烧症状,就可以出院。”绝对好消息!一天我都很兴奋,拿爸爸的手机给奶
奶回了电话。“奶奶,我好啦,过两天就能回家啦。”奶奶八十六岁了,我特怕她为我的事儿上火。
“好好好,栩栩啊,你可吓死奶奶了,你爸还不让我去,的亏你没事儿,这回可得长点记性,以后你上下学啊
,必须有人接送,不能自己走,现在车子多得很,到处是危险啊!”“有三姑在没事的!”我笑的没心没肺:“再有
下次,三姑还能给我叫!”“哎哟你这孩子!”奶奶提着音:“呸呸呸,胡说八道!”
“奶奶,您别跟三毛子操心!”二哥在那头抢电话:“电话给我,我和三毛子聊几句,这丫头命硬的和,在我妈
肚子里都没被药死,还能让车祸声吓的掉魂了?这种情况你就得多让她下几次,下破无毒。”“有志!”奶奶在那
头呵斥,我忍不住跟这发声:“梁二志你别烦人,回家我就让嫂子收拾你,扒你皮!”二哥哈哈大笑:“奶奶您听
到没,三毛子像生过病的样儿吗?正个一告状老婆精!”
我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闹了好一阵才把电话挂了。“妈,你看梁二志,他又叫我三毛子,非说栩里面的羽
都是羽毛,都要当爹了,还天天气我,讨厌。”妈妈笑着摇头,捋着住院单据,没应声。从我记事起,梁有志
就总撩扯我,嘴很欠,非逼我对他出手。在外面呢,他又很装。大金链子小手表,走哪都一副社会人的样儿。
难听点讲,他就是一地痞,初中都没毕业。直到我出生了,他好像才懂点事,定下心在店里帮忙做事。爸爸
总说,这是家里条件好了,二志才像个人,不然那就是个街溜子,大丽呢,又太老实,我做梦都怕她到婆家受
欺负,现在好了,咱家腰杆硬了,也不怕大丽不好过,栩栩真是福星啊。
我的出生许是真旺了家运,大姐和二哥,亦能让他俩安心些了。大抵也因为如此,爸妈特别重视对我的教育
。他们生怕我像大姐梁文丽太过憨厚内向,又怕我随二哥梁有志颇具混子秉性。早早使劲儿,祈愿我不走家里
任何一人的老路。我靠着病床看着妈妈,她个子很高,有一米七,可惜年轻时劳作过多,上了年岁背就驼了,
身体也不好,很瘦,头发盘在脑后,脸上的皱纹都很明显,真的是个老人了。看着看着,我心里就有些难过,
父母的付出子女都是能感受到的,我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对父母的恩情我心知肚明,也愈发的心疼爸妈。
“妈,出院后先别着急回去,去趟商场,给我二嫂买两件孕妇穿的那种毛料裙子,她先前念叨着,我知道她
想买啥样的。”二嫂怀孕三个月了,现在九月份,很快天就凉了,买毛料子的正好。“给你心细的。”妈妈捋好单
子,冲我笑:“行,买啥都行。”“还要给奶奶,大姐,二哥,小燕姐,孟叔·····”
妈妈笑看着我:“怎么不给你大姐夫买呀。”“不给他买。”我直说道:“我烦他!”在家里我对大姐夫陈波的意见
很大,他在酒楼做员工管理,时不时就安排老家远亲来上班。当然,这种事在我家蛮正常,爸爸安排过,二嫂
的亲妹妹朱晓燕亦早早就在酒楼工作。可至少都是能做工的年岁,大姐夫真让我大开眼界。他有回把他一个啥
四舅姥爷弄来了!八十多岁老人。站在那都颤颤巍巍。大姐夫说他这四舅姥爷无儿无女,他妈看着可怜,让他
帮忙安排在酒楼停车场做看守,问题是老头一站那,吹阵风都要倒,食客都不敢按喇叭,怕给老人送走!
爸爸一看不成,出钱给老人送养老院了!大姐夫整的还挺不好意思,来我家不停道歉,说他们村里就属他有
出息,大学毕业,在酒楼做管理,还娶了个好老婆,很多忙推不开,那你推不了也不能硬整啊!有的亲戚一来
,行李一放,架势特别足的去找爸爸说我是陈波老家的啥啥亲戚,你给我安排个工作吧,我不能起早,贪黑也
不行,身体不太好,不能出力,最好是坐着,得喝茶水,你看我能干点啥吧。爸爸都蒙了,你看我这老总的职
位行不?来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缺心眼,还点头,行!大姐夫看爸爸生气了,赶紧教育了他家亲戚几通,这事
儿算压下去。
后来也没有再来啥奇葩,但我对陈波的讨厌已经根深蒂固,觉得他这人太能和稀泥,也就是看他对我姐好,
我不说啥,让我给他买东西,不可能!“栩栩,一家人,啥烦不烦的。”妈妈看着我:“咱家条件好,求办事的人
就多,你姐夫也想多帮帮忙,再说,你姐大小身体就不好,成家后一直没给人添个一儿半女,你姐夫心里有委
屈,你别总这态度。”他委屈啥?”
我喊了声:“他追我姐那天就知道我姐身体不好,要不是他来咱家磕头发誓说不在乎这点,一辈子对我姐好,
我爸能同意大姐跟他么。”硬说委屈,我大姐还委屈呢。她比谁都想要孩子,怀不上有啥办法!“你又懂了。”
妈妈笑着摇头:“小孩子家家的,别挑这些,你大姐听到会难受的。”“我又不会当着大姐的面说······”
我嘀咕着,小孩儿怎么了,不瞎!晚上三姑又来了,没转小米和烧邮票,就坐我病床无声的念经,手上转着
珠子,要求我闭眼默背心经,我听话的配合,没多会儿就睡熟了。一觉到天亮,力气更足了。吃完饭还能下地
压腿,爸妈看着乐呵,出门去找医生商量我出院的事儿。我在病房里活动着筋骨,感觉卧室有点折腾不开,就
去了客厅继续压,一脚放沙发上,另一脚搭小凳子上,左右分开,中间悬空,心里默默倒数。种子选手么!
偶尔可以偷懒,该努力时必须努力。病房的外门忽然打开,我以为爸妈回来了,抬起眼,却见奶奶站在门外
,我愣了一下,慌忙把脚收回来:“奶奶您怎么来了?”奶奶没说话,很生气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哎,奶奶
!”我追出病房,左右一看,走廊上空空如也,没有奶奶的影子!花眼了?正懵着,听到奶奶喊我的名字:“栩
栩,栩栩······”
一声一声,像是从窗外传过来的一样。我循着声音走到走廊拉开的窗户边,探出头,奶奶站在楼下的花坛,
还冲我远远的招手——“奶奶!!”我喊了一声,身体前倾着,单手伸出去朝她挥了挥:“你等我马上去找···哎!”
后腰的病号服忽的被人一薅!拎着我整个人瞬间就飞了起来。
视线飞转,我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兔子一样被人甩到了病房门口!地面太滑,事情发生的又太快
,太突然,我连保护性侧滚翻都没来得及做,趔趄这就摔到了地上!“哎呀!”我疼的龇牙咧嘴又惊魂未定,抬
起脸想看谁扔的我,多大劲儿,是不是闲的!
视线却对上了一个高达挺阔的背影,那人一手还打着电话,空着一手似乎没啥事,路过我背后很随意的就给
我薅下来扔飞,然后他头都没回,脸都没朝我撇一下,可能余光都没有,手机仍放在耳边,只留给我一个后脑
勺,外加一记低沉不耐烦的男音:“想死换个地儿,别在这碍眼!”我又疼又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越走越远,他还
跟手机里的人继续通话:“遇到个活腻歪的,你继续······”
?谁是活腻歪的?我没想死啊!
第九章:咱们的赶紧走了
“小妹妹你还好吧。”我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二十多岁,带着无框眼镜,一身西服,蛮斯文的样儿
,他弯身扶我起来,温声说着:“我老板的意思是,如果你对生活失望透顶了,咬咬牙挺过今天,明天再挺到
后头,一天一天坚持下去,你就会越来越好了······”
啥意思?我懵懵圈站起来,除了能捋出他口中的老板是薅我的人。其余我都没听懂!“叔叔,我没想死。”“
你是······抑郁症吧。”
他对我叹了口气:“现在的学习压力也很大的,你父母一定对你要求很高,你心里呢,也不愿意让别人用异样
眼光看你,所以,你会伪装成正常的模样,直到你自己承受不住,其实不用这样的,你如果不舒服,就跟医生
谈,不要排斥药物,小妹妹,你人生的道路还很长,要加油,千万别在想不开了。”
他到底再说什么?我屁股疼着,听着他一波一波的劝慰,直到他问起我父母,我才反应过来,对呀,奶奶呢
?想着,我瘸着腿奔到窗边,探头一看,底下人来人往,根本就没有奶奶。而且这个高度,奶奶就算在楼下喊
我,声音也不会那么清晰。“小妹妹!”斯文男又拽了一把我衣服:“你这样就不好了,天大的事儿,也不用跳楼
去解决啊!”“叔叔!”我愁的啊,他一拽我屁股更痛了,不知道为啥,头也开始晕,手脚又开始没什么力:“我真
没想死,我也不是你说的什么症,我是看见奶奶在楼下了,我喊她来着,没想跳楼!”“你腿都登上去了呀。”
斯文男指了指窗台:“我陪着老板一出来,就看你爬上去了,喊你也不理人,头朝下使劲儿,要不是我老板眼
疾手快,你我现在就阴阳两隔了。”登上去了?不可能。我明明就伸出手给奶奶······
难不成?又被魇了?咋说也被吓过几回,有点经验,我也不跟他犟,算他是好心,还有刚才薅我那个人,兴
许没他俩,我真就扑通一下,又走上了那条灰蒙蒙的大路了!“叔叔,谢谢你。”身体又开始不舒服,我深吸了
口气对着斯文男鞠了个躬:“我人生还没开始呢,更没啥好失望的,住着病房就是想好好活着,刚才的事,是
意外,我以为奶奶在楼下喊我,其实··可能看错了,我先回屋了,一会儿我爸妈就回来了,谢谢你。”
具体的,我现在也解释不清楚。说多了更是让他觉得我精神有问题。斯文点见状倒是放心了几分,送我回到
病房,还说他姓周,叫周子恒。这些天跟他老板在隔壁的A901陪护来着,不过公司有事,明早他们要飞外地,
如果我又烦心事,他愿意留下电话号码,我可以随时打给他,他愿意开解我。得!还是认为我有啥那症。不过
人很热心。我没要他电话号码。跟他道了谢,顺便朝隔壁的A901瞄了一眼。挺寸。我算不算间接捡条命?
“小妹妹?”刚关上门,周子恒又敲了三声门探头进来:“有件事吧,我认为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什么事
?”我看向他:“叔叔,我发誓,我真没想死,更不会跳楼。”吓人不。“不是·····”
他脸上跃起尴尬:“是我觉得吧,我虽然比你年长几岁,对比你这七八点钟的太阳是老一点,可怎么着,也不
至于是叔叔辈的,你称呼我为叔叔,不太妥当吧。”“哦。”我明白了:“谢谢你了,周子恒。”周子恒微微一怔,
旋即笑了:“成吧,你要加油呀,再见。”我云里雾里的看他又关好门。什么毛病。
在家里和爸妈年纪相当的长辈我都叫叔叔婶子,四五十岁的是我哥哥姐姐。不光瑞,我还有好几个三十多岁
的大侄儿,二十多岁的外甥女。没辙!谁叫咱辈分大。后来爸爸给我立了规矩,出门在外不能按家里的辈分走
。凡是成年男性,我一律称呼为叔叔。不然人家会以为我不懂礼貌。没成想周子恒还不爱听。既然是平辈儿,
我也乐意叫名字,亲切。胡思乱想了一阵,我回到内卧找出爸爸留下的手机。坐在床边拨出家里的号码,确认
一下奶奶在不在家,是我真看错,还是······
等待接听的功夫,腿一阵一阵发麻,手臂也开始酸软无力。“喂,哪位啊。”“奶奶!”我听到奶奶的声音心就
提起来:“您在家呢!”“在呢啊,和小玲正看电视剧呢。”奶奶笑了声:“栩栩啊,昨儿没说,你具体哪天回来,
这些天住院没亏到嘴吧,跟奶奶说想吃啥,奶奶提前给你准备好······”“我····”
听筒那边又传出二嫂的声音:“栩栩啊,病好了就赶紧回家吧,嫂子都想你啦!”我应和了几句放下手机,奶
奶在家,就确定我被鬼迷了。这么说,三姑真没给黑脸鬼送走?过了一会儿,爸妈笑容满面的回来了,进门便
喊我,明天就能出院了!走到里间,他俩看到我就楞了:“栩栩,怎么脸色变差了?”
我不想扫他俩兴,可心慌的不行,就把刚才的遭遇说了。“爸妈,黑脸鬼可能还在,再找三姑来看看吧,要
不是有人拉我一下,我可能真就掉下去了。”他俩听完就紧张上了:“栩栩,今天你三姑来不了了,她昨晚走的
时候说,今天要去外市一个庙里参加一个什么会,晚上就在朋友家住的,得明天才能回来呢。”啊?这咋整。
妈妈摸了摸我额头:“没发烧,栩栩,要不咱先不着急出院,等你三姑回来再说。”爸爸也说,从现在开始,
病房不会留我自己,他跟妈妈必保有一个人陪我,如何都能撑过三姑回来。我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晚上吃
完饭,我就继续开始被诵心经。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下午开始,屋里好闻的味道就很淡很淡了。我虽然没发
烧,身体却虚的很,只能从三姑给的经文上,寻求一些慰藉。
正背着,妈妈忽的从沙发上起身,对着我就疾步而来:“栩栩,咱们的赶紧走了!”“去哪?”妈妈不回答我,
扯着我就朝病房外跑,她的力道很大,手很凉,拽的我手腕生疼,跌跌撞撞的跟着她出了病房,我慌张的叫起
爸爸,猛地想起爸爸出去抽烟了。走廊变得很黑,我看不清哪是哪,只能被我妈拽着跑,七扭八拐的,她跟我
说,上车,快上车!然后就松开手,从后面推我!我眼前很黑,看不到车子在哪,被她推的,只觉得碰到的东
西都是软的!“栩栩,快上呀!”
妈妈的音调变得诡异尖利,我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挣扎着不想上:“这是哪儿啊,妈,我要回去,我要
···啊!”“干什么呢!”崩溃间,我背身响起一记冷喝,紧接着,我后腰又被人一薅,整个人再次腾空,飞转,落
地后啪叽一声,屁股火辣辣的疼!“呃······”
真实痛感居然让我有了一丝心安,我斯着声,抬起眼,身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背着光,五官晦暗不清
,声音却是低沉有力:“怎么着,跳楼没意思,你还换个花样玩是吧!”我颤颤的,缓了好几秒才发现这是医院
的步行梯,我就摔在了安全门的墙角,微微歪头,就看到男人身后的楼梯扶手上,正挂着一条微微摇晃的绳子
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