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赠我一株水竹，栽在一个姜黄色的小陶盆里，细细长长的茎秆，据这几片水灵灵的扇形
绿叶，清秀文雅，十分可爱。然而隔不多久，不知什么原因再也没能恢复生机。小陶盆便空
了。
空陶盆搁在桌子上，实在不美观，想再栽一点什么花草，却总是没有机会。一天，母亲打扫
厨房时，在屋角发现几个芋艿，这是去年冬天留下的，已经萌出了青青的牙。这芋艿不也可
以栽在空陶盆里吗！母亲笑了：“这怎么是芋艿待的地方！小小一个花盆会憋死它呢！”我不
以为然，把一个鸡蛋大的芋艿种进了陶盆。盆儿太小，只两把泥土，就把芋艿买起来了。
我决定在盆里种芋艿到并非全是盲目，因为我喜欢芋叶的形状，并且觉得它们有点像荷叶。
那是儿时的事情了，一次去乡下，看到农民在一大片芋田里浇水，我忍不住惊叫起来：“那不
是荷叶吗！怎么不长在水里呢？“作出这样的结论，有两点根据：首先是叶的形状，圆圆的，
脆生的，接近荷叶；还有一点更要紧，水珠滴在芋叶上，就像一颗颗亮晶晶珍珠微微颤抖着，
滚动着——我总以为只有荷叶才如此……
芋鸭蹿得很快，开始只是细细的一小段，就像孩子们削的渐渐的小铅笔头，没有几天就有食
指那么长了，再过几天，一片椭圆形的嫩叶悄悄舒展开来，像一顶绿色的小伞，撑开在小陶
盆之上。第二片叶子很快又蹿出来了，而且一下子超过了第一片叶子，那细细的叶茎足有一
尺多长。这以后，它就似乎定了型再也没有什么变化。
”“噢，真没！这是什么花草？”见到它的人几乎都会发出赞叹和疑问。
我的回答自然挺得意：“是芋艿。没想到吧！”我为自己小小的“创意”而得意。
真的，这样长在小陶盆里的芋真有一股子灵气，纤长的叶茎拖着一大一小两片圆叶，组成一
个“V”字。叶子是浅浅的绿色，浅的近乎透明，像是用玛瑙和绿玉雕刻出来的，每天夜里，芋
叶悄悄地卷起来，清晨又不知不觉舒展开来，这时候，叶面上总是凝聚着一颗晶莹闪烁的水
珠。书桌上有了这样一盆植物，屋里的气氛变得清新而又生动。比之先前的那株水竹，这芋
一点儿也不逊色呢。！芋叶没再增加，茎却越来越长，并且越加显得纤细柔弱。有一天傍晚
回家，我发现它有了很大变化，原来那个“V”字不见了，两片叶子都倾向了一个方向，仿佛两
个人同时在向谁弯腰鞠躬。芋叶依然是浅浅的、近乎透明的绿色，并没有萎缩的迹象，这是
怎么回事呢？母亲走过来瞅了瞅，说：“它是想见光。”我一看，果然，芋叶倾斜的方向正是
窗子的方向。于是，我轻轻地将小陶盆转了半圈，两片芋叶便背向窗口了。我想，这样一来，
它们自然会转过来。第二天，芋叶真的动了，先是直起来，到傍晚，竟又恢复了前一天傍晚
的摸样。这样经历了好几个反复。不管吧小陶盆转向哪一边，两片芋叶总是不屈不饶的再转
过来，导向窗口。它的顽强和执着使我惊讶，我时常有一种幻觉，书桌上的这株芋仿佛变成
了关在小笼子里的鹤，它拼命地扇动着两片绿色的翅膀，想冲出去，失败了一次，又冲了一
次……哦，这坚忍而又可怜的鹤呵！它终于显得疲倦了，原来水灵灵的叶子耷拉着，失去了绿
玉般的光泽，微微泛出黄色，纤细的茎叶上也出现了好些焦黄的斑点。它夭折了。
它未能开花结实，就悄然结束了生命的旅程。面对着又变得空空的小陶盆，我的心里充满
了内疚，母亲的话在耳畔回响着：“这怎么是芋艿待的地方！小小一个花盆，会憋死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