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丑闻03
,外立面方方正正,没有突出的阳台,平滑得与阴天的天空和湖水融为一体,使人感到莫名的压抑。而洋房建造的年代,也似
乎比庄园里其他中式建筑更晚些,设计风格迥然不同。从中式建筑群到洋房,大约需要五分钟车程,孤零零地傍在湖畔,仿若
湖的墓碑。司机替汤执打开车门:“汤先生,到了。”汤执看着洋房为他敞开的大门,犹豫了两秒,下了车。他第一次走进这
栋外形怪异的宅邸,喉口因不安而发痒。目光能及的玄关、客厅、楼梯,皆铺满了白色的大理石地砖,家具全是黑色,夏末的
玻璃壁炉中没有任何火光,房子里充溢着着他曾在徐可渝附近闻到过的香薰味。汤执感到不适,浑身上下每一处有知觉的皮肤
,都蜷缩着想要皱起来。头发灰白的男管家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告诉他:“小姐还在换衣服。”汤执在客厅坐了少时,喝了
半杯苏打水,徐可渝下楼了。她像一只翩然而至的蝴蝶,柔软地从后面抱住了汤执的脖子,欢悦地细声说:“汤执!”掺着脂
粉气、淡香水味,与香薰气味混成一团热云,将汤执裹住。汤执垂下眼,看着环绕在自己胸口的双臂。他发觉自己虽然比想象
中更坦然地接受了,要和徐可渝结婚的事实,却仍旧没能下定牵她的手的决心。“小姐。”管家突然开口叫徐可渝。环着汤执
的手臂紧了紧,汤执抬起头,老管家像一个监视者和护工,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汤执和徐可渝,平直地宣布:“少爷晚上会
回家用餐。”徐可渝慢慢松开了汤执,站直了。汤执回头去看她,发觉她的神色变得有些畏缩,喏喏对管家道:“好的。”“
少爷还交代过,您见到汤先生后,就请汤先生先去客房休息。”他恭敬但强硬地告诉徐可渝。徐可渝看着汤执,不舍地点了点
头。她是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孩子,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两颊有少许雀斑,穿了一条粉色的连衣裙。与汤执高一认识她时
相比,徐可渝的外貌似乎没有改变太多,只是性格变了,不再那么内向,却变得偏执,也变得阴晴不定。那时汤执还是拿奖学
金的好学生,和徐可渝做同桌,徐可渝少言寡语,两人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两人后桌坐着一个刻薄的胖子,以取笑徐可
渝的雀斑为乐。汤执看不过去,便替徐可渝骂回去。胖子欺软怕硬,不敢与汤执吵架,被汤执顶了几次后,便不再招惹徐可渝
。徐可渝写过一张感谢的纸条给汤执,汤执看完就塞进桌子抽屉里,对她说不用谢,毕业时没有带走。被她骚扰到准备换工作
时,汤执花了几秒钟,怀念了以前的那个徐可渝。他并不了解徐可渝,不清楚她把自己定为情爱妄想对象的动机。但是时隔大
半个月,重新见到徐可渝,汤执发现自己好像很难真正地憎恨她,但也无法爱她。汤执放下手里的杯子,跟着管家上了楼。楼
梯上挂着徐可渝、徐升和一位穿着华美的妇人的照片。相框是白色的,徐可渝的少,徐升的多,妇人多出现在合照中,应是两
人的母亲。一直走上二楼,汤执也没见到有两人父亲的相片。即将居住两个月的客房对汤执而言很大。房中贴了米色墙纸,铺
着深绿的地毯,床品则是纯白,墙边摆着单人沙发和桌子,还有一间小小的步入式衣柜。房间的落地窗面湖,汤执将窗帘拉开
,向外眺望。铁灰色的湖面像一块巨大的的玉石,沉甸甸地嵌在深林之中。晦暗的色调,低沉的雨云,都让汤执隐隐生出不祥
之感。按江言所言,汤执会在这里待上至少两个月,陪徐可渝将想做的、要做的事全做一遍,结婚结束,才算完成任务。汤执
坐在沙发上,静静想着江言说的有关于律师的事,不过始终不敢让自己抱太多期待。反正他什么都没有,有机会试,总比没机
会好。中午时,管家来请汤执下楼用餐,说小姐出门了,下午会回来。管家没有告诉汤执徐可渝去了哪里,汤执也没问。吃午
餐时,管家和两名女佣在桌旁站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令汤执有些食不下咽,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餐具,回了房间。或许
是起得太早,他有些犯困,在房里睡了一觉,而后打开了电视,看了滨港有线电视台的午间访谈重播。访谈主题是在滨港特区
最后一届留任特首的任期进入三年倒计时的今日,特区财阀的未来。主持人与来宾们高谈阔论,预测着财阀们在特区盘根错节
的商业帝国,会否因新长官的的到来而被撼动根基。此类议题与汤执毫无关联,他听得昏昏欲睡之际,门被敲响了。女佣在外
头着急地说:“汤先生,少爷快就要回来了,请您下楼用餐。”汤执匆匆下楼,在餐桌边坐足了半小时,才等到徐升和徐可渝
一道回来。徐可渝在徐升面前显得十分腼腆,一言不发地在汤执对面落座。徐升脱了西装外套,坐在主位上。在微有些怪异的
气氛里,三人静静用了一会儿餐,徐升突然开口,随意地问徐可渝:“准备什么时候去挑婚纱?”徐可渝舀汤的手顿在半空,
紧张地看向汤执,汤执也是一呆,又朝徐升看去。徐升看着汤执,仿佛耐心即将告罄:“还没和可渝确定时间吗?”从徐升的
眼神中,汤执读到了来自尊贵客户的不满意和看低。为谋生计,汤执只好努力地回答:“就这几天。”“具体哪天?”徐升追
问。问句本身有些尖锐,但徐升语气并不激烈,好像只是想要汤执说出一个确切的时间,他又说:“婚礼日子也早点确定,要
发请柬。”汤执边想着怎么回答,边端起果汁喝。玻璃杯有些滑手,他没握紧,杯子便往下落去,杯底磕在桌上,果汁从杯子
里晃了出来,流到了手背和桌子上。女佣急忙过来擦拭,汤执说了句抱歉,起身去餐厅旁长廊中段的盥洗室里洗手。洗手间的
灯光很明亮,比汤执住过的任何房子里的都亮。洗手台面的白色大理石擦得闪闪发光,他打开水,冲掉手背上的果汁,又抬头
看了一眼镜子。汤执长了一张古典而浓艳的脸。他的眼尾很长,微微上翘,嘴唇红艳丰润,声音轻柔,带有天生的沙哑。曾有
不止一人过说,第一眼看到汤执,就知道他非异性恋。汤执自己也这么以为,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徐可渝看不出来。他关了水,
将手擦干,转身往门外走,没走两步,撞上了要走进门的徐升。“不好意思。”汤执道歉,后退了一步,想让徐升先过。但徐
升没有动,他把汤执拦了下来。比起方才在餐桌上,徐升的态度更疏离了一些,他问汤执:“你和徐可渝相处的时候,可以用
心一点吗?”汤执看着徐升,没说话。“尤其是在婚礼上,”徐升垂眼看着汤执,语气没有波动地继续说,“我会邀请一些亲
戚朋友,我和徐可渝的母亲也会到场。她很敏锐,和徐可渝不一样,所以我希望至少在你们结婚那天,你能做得比今天更好。
”汤执的目光一开始落在徐升放得很平的唇角上,等徐升说了几句,他才抬起脸,和徐升对视。徐升不像徐可渝,他身上没有
脂粉气,只有很淡的木质香调。汤执盯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徐升的眉眼长得这么深情,真是很浪费的一件事。徐升的耐心没有
汤执想象中好,等了半分钟,没有等到汤执回答,便追问汤执:“你能做到吗?”汤执看着他微陷的眼窝,专注的眼神,忽然
感觉到胃部不安的紧缩。“我尽量。”汤执说。徐升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不含感情地评价汤执:“直接说‘行’对你来说好
像很难。”“不过既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希望你能有职业道德。”他又居高临下地补充。汤执的脾气其实并不太好。平时上班
面对客户,要为五斗米折腰,尚可控制自己。但在经过徐可渝近距离的摧残,又还未见到律师的此刻,面对徐升这位眼高于顶
的雇主,汤执的理智好像很容易就像昨晚一样,凭空消失了,只想激怒徐升,让徐升也失去高高在上的体面姿态。于是汤执冲
徐升笑了笑:“行,不过还要加点钱。”“因为我不喜欢女的,不努力装不出来,”他盯着徐升。徐升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汤执又微笑着凑近他少许,轻声道:“我喜欢男的,特别是像徐总这样的,那徐总呢?”看着徐升变得冰冷的眼神,汤执心中
舒适不少。不过过了几秒,汤执就知道了,其实徐升并没有被他激怒。徐升只是微微低头,看了近在咫尺的汤执片刻,脸上流
露出少许情真意切的嘲讽,低声告诉汤执:“我不喜欢贴上来的,也不喜欢太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