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我们脚下没有根基》——朋霍费尔
是如此频繁地出现。)每一种可设想的选择,看来都同样地不可忍受。我们完全在过去与未来之中寻求自己的灵感,企图以此
来逃避现在,然而我们并未沉溺于幻想的迷梦,仍然能够平静地、充满信心地期待着我们事业的成功。不过,站在历史转折点
上的、负责任而有思想的前几代人所感受到的,也许同我们现在所感受到的完全一样,而原因就在于:某种新的东西正在诞生
,而在当时的种种选择之中,还无法把它辨认出来。谁站在自己的根基之上?罪恶的盛大化装舞会,已使我们所有的道德概念
陷入了极大的混乱。用光明、仁慈和历史必然性伪装起来的罪恶的出现,会使任何一个受我们的传统道德体系哺育的人感到彻
底的困惑。然而,在以圣经为基础来构筑自己生活的基督徒看来,这只不过证实了罪恶在人身上的根本性。理性主义的失败是
显而易见的。理性主义者怀着最良好的愿望,但却天真地缺乏现实主义,他以为有那么一点儿理性,就足以匡正世界。由于目
光短浅,他想公平对待所有各方,不偏不倚,但却在彼此冲突的各种势力的混战中,他备受践踏,一事无成。他对世界的非理
性感到失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用,于是退出冲突,软弱地向胜利的一方投降。道德狂热的全盘崩溃甚至更糟。狂热分子以
为,自己的道德纯洁将成为罪恶势力的敌手,可是,他就好像一头公牛,攻击的只是那块红布,而不是手持红布的那个人,于
是他逐渐感到疲倦而最终屈服了。他被非本质的东西纠缠住,并且落入了对手精心设置的陷阱之中。而后是有良心的人。他在
要求做出某种抉择的处境下,只身抗击着压倒一切的不平。但是有如此之多的冲突不断出现,所有的冲突都要求做出某种生死
攸关的选择——在选择时除了他自己的良心,又没有任何忠告或支持——以至于他为此被撕得粉碎,罪恶以如此之多的外表华
美而掩人耳目的伪装向他逼近,以至于他的良心变得紧张不安、踌躇不定。到最后,他就满足于一个得到了安慰的、而不是清
醒的良心,并开始对自己的良心撒谎,以求免于失望。假如一个人仅仅依靠自己的良心,他就不能够发现,一个不好的良心有
时候会怎样的比一个被欺骗的良心反而更加健壮。当人们面对着纷繁多样、令人困惑的种种选择时,尽忠职守似乎就成为一条
可靠的道路。尽忠职守者会抓住规则,把它作为仅有的确定性。而对规则负责的是它的制定者而不是它的执行者。可是,如果
人们只局限于尽忠职守,他们就绝不会冒险做出要由自己负责的勇敢举动,而这正是公牛的眼睛盯住罪恶并战胜罪恶的唯一道
路。尽忠职守的人最后将不得不对魔鬼也一视同仁。那么,自由的人又怎么样呢?他们是这样一种人,他们渴望在这个世界上
站在自己的根基之上,他们认为,必要的行为比清醒的良心或对于自己职业的尽忠职守价值更高,这种人准备为有成果的妥协
而牺牲不结果的原则,或者为有成果的激进而牺牲不结果的平凡。他又会怎么样呢?他必须谨防自己的自由成为自己的祸根。
因为,当他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时候,他也许没有发现,他力图规避的那个他以为较大的恶,到头来很可能却是较小的一个。已
经有不少这样可以作为悲剧的原始素材的故事。有些人企图躲进自己的个人美德的内殿,以逃避乱七八糟的公众生活。然而,
他们面对自己周围的不义,不得不闭目塞听。必须以自欺作为代价,他们才能保持自身的纯洁,远离承担责任的行动所带来的
污垢。否则他们所获得的一切,和他们弃之不为的一切,仍将扰乱他们内心的平静。而面对这种纷扰,他们不是在精神上走向
崩溃,就是发展成为一切法利赛人中最伪善的人。是谁站在自己的根基之上?只有这样的人——他的终极标准,不是在自己的
理性、自己的原则、自己的良心、自己的自由或自己的美德之中,而是当他受到召唤,要凭着对上帝的信仰和绝对专一的忠诚
,去采取顺从和负责的行动时,他准备牺牲上面的那一切东西。这样的人是力求使自己的整个生命,成为对上帝的问题和召唤
的一个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