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大道16-17
回到安全屋,陈泊桥本以为章决要休息了,但章决却在起居室坐下了,将手机放在一旁。章决说收到了哈里森发给
他的电子船票,有些事要在睡前谈好,便带上无线耳机,打开平板电脑,与哈里森核对登邮轮的各项事宜。陈泊桥则坐在狭窄
的单人沙发上,翻看曼谷游览观光手册——安全屋内存放的唯一的一本书。陈泊桥的本意不是偷听,也并不能听见哈里森说的
话,但由于他恰好展开了手册上的曼谷详细地图,且章决没有避着陈泊桥的意思,陈泊桥将接下来章决的打算知晓了大概。例
如,开往北美的大型邮轮停靠在曼谷的外港,从安全屋到港口,行车大约一个半小时。又例如他们会在一周后的清晨出发,中
午登船,住在价格最低廉的内舱。以及哈里森已将邮轮设计图、以及船员、迄今为止已登船的乘客信息都发给了章决,在接下
来的一周中,章决会找方法,将船内所有人员筛查完全。章决眉头微微锁着,头发如往常束在颈后,他个子还算高,但骨架纤
细,人瘦,穿的衣服薄软,圆领贴着锁骨,肩胛和手臂的弧线明显,腿在沙发上盘着,膝盖上搁着手和电脑,身上有很淡的、
与陈泊桥相同的情侣酒店的廉价沐浴液味道。他用电容笔在屏幕上点划,不时向哈里森提问,以确认邮轮的图纸细节,有时笔
尖接触玻璃屏幕,发出很轻的碰撞声。而陈泊桥发现,章决与哈里森说话的语气,和与自己说话相比相距甚远。章决和哈里森
说话不那么客气,话语间皆是熟稔。当哈里森和章决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时,陈泊桥可以从章决的脸上找出少许痕迹。章决
不会直接生气,几乎不反击,他会垂下眼,然后抿嘴,唇角微动,用笔在屏幕上轻轻敲击,再叹一口轻又短促的气。除此之外
,两人的沟通十分高效,章决几乎不说废话,大半小时后,通话便近尾声了。和陈泊桥说话的时候章决就不一样了,要不就是
很呆,想很久才能说出几个字,要不就是话很多,说个不停。章决挂下电话,看了看手表,又看看陈泊桥问:“你和……裴述
,明天定好时间和地点了么?”“还没有,他到泰独立国之后再定,”陈泊桥觉得章决说裴述的名字时,表情充满了勉强,还
有一些挣扎,便多提了一句,“你和裴述有什么过节吗?”章决摇了摇头,说没有。“裴述人不坏。”陈泊桥替好友说了句话
。章决却像有心事一样,微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他问陈泊桥:“裴述找你,有什么事吗?”陈泊桥看着章决欲言又止的模
样,心中动了一下,但他说出来的话,仍旧不全是真的:“一些和我父亲集团有关的事。”“嗯。”章决垂下了头。过了片刻
,陈泊桥把一整本手册翻完了,想站起来,章决赶在他有动作之前说话了。章决没有看陈泊桥,他手里拿着屏幕按着的电脑,
很慢地说:“我以为裴述的父亲,已经离开兆华能源很久了。”陈泊桥没有接话,章决又道:“本来也以为你和裴述早就没有
联络了。”他抬起头,看向陈泊桥,眼里有许多犹豫。空气静了半分钟,陈泊桥先的开口:“你想说什么?”或许是陈泊桥的
防备变得明显,章决说话小心了一点,他先说“没有什么”,又说:“只是觉得裴述能帮你做的事,好像太多了。”章决说话
的声音很轻,充满慎重。陈泊桥也能感受到,章决尽自己所能地选择了委婉的措辞,虽然这种委婉委婉只是对于他自己而言。
若要陈泊桥给章决的说话与谈判技巧评分,陈泊桥会打五分。半分给努力,剩下四分半都是感情分。“比如?”陈泊桥顺着章
决,反问。起居室的灯因电压不稳闪动了几次,有小虫子往灯上撞,章决停顿着,无言地与陈泊桥对视。待到连陈泊桥都觉得
静默的时间过长时,章决才又说:“没有比如。我想问的其实是,如果我不出现,你是不是有别的计划。”“裴述可以在泰独
立国来去自如,应该也有资源能把你救出来,”章决观察着陈泊桥,说自己的推断,“你一出来就要跟他报平安,要见面,我
就想,是不是我动得比他早,破坏了你们的计划?”或许是一路上章决都显得太好糊弄,让陈泊桥放松了警惕,觉得一切都不
需过多掩饰。因此到章决说出口,陈泊桥才恍然发觉,章决也没自己设想的那么迟钝好骗。陈泊桥面上的表情收了一些,精神
由散漫变得集中,迅速地思考如何圆谎。不过下一秒,陈泊桥发现自己不需要圆谎。因为章决见陈泊桥没有立刻回答,便说:
“不是要你坦白的意思,你不想说的话,我不问了。”仿佛怕陈泊桥因他说的话而不高兴一般,章决皱着眉头,努力地解释:
“我是想告诉你,你要我怎么做,就告诉我。我会配合的。”“你很知道我的,”他说着,顿了顿,缓缓眨了两下眼睛,才说
,“我又不会对你生气。”章决的嘴唇微微张开着,颜色偏浅,没有血色,如同他本人一样,大多数时候,都无法让人感觉到
他的存在,但又诚实到令陈泊桥再一次觉得他可怜。等不到陈泊桥的回答,章决重新变得沮丧:“你说得对,我有时候是很笨
。”陈泊桥刚接触章决没多久,就知道章决有自卑,喜欢自我否定的问题。但好像只是今晚在起居室坐着的沉闷的片刻,章决
低着头,连面容都不清晰的不自信的样子,开始让陈泊桥感到煎熬。章决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似乎是重大新闻的推送。章决
低头看了一眼,几不可查地皱皱眉。陈泊桥发现了,因此问:“什么新闻?”章决面上有些犹豫,陈泊桥提醒章决:“配合。
”章决只好把电脑递给陈泊桥。“我之前不给你看新闻,是想你心情好一点,”章决低声解释,“……因为都是不好的。”他
把电脑放在陈泊桥手上,手指无意间碰到了陈泊桥的,又很快离开了。陈泊桥打开新闻视频片段,屏幕中,亚联盟的外交官正
在答记者问。“已有新证据表明,去年一月十五日,陈泊桥前往菲独立国执行任务时,曾夹带兆华能源与军方合作的秘密文件
入菲,后已移交至北美……”视频不长,很快就播到最后。陈泊桥看完后,将电脑还给了章决。他没有感到意外,这是他和裴
述计划中的一部分。不过章决却很介意。章决把电脑拿回来,关了屏幕,抱在怀里,有些烦躁地对陈泊桥说:“这两天总是有
这种新闻,没什么好看的。”他满脸都写着纯粹的对此类消息的不满,仿佛之前的话题从未开始过。陈泊桥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他说:“章决。”章决便看向陈泊桥。他疑惑地“嗯”了一声,眉间微微拧起,有几绺头发从耳后跑到了面颊上,他抬手架
了回去。“如果新闻里都是真的,”陈泊桥问他,“我确实和北美勾结了呢?”章决愣了愣,表情微微有些松动。陈泊桥笑了
笑,追问:“如果我真的通敌叛国,你能接受吗?”“没有的事,”章决忍不住开口,他第一次瞪了陈泊桥一眼,对陈泊桥说
,“别诬陷自己。”章决把电脑放到了一旁,看了看表,开始转移话题:“十一点半了,我们睡吧。”他起身,把陈泊桥早上
叠好了放在柜子上的被子捧起来,放在沙发上,对陈泊桥说:“今天床给你。”章决俯身,把被子铺好了,经过陈泊桥,往浴
室去,他走了没有几步,陈泊桥就开口了。陈泊桥说:“章决。”陈泊桥看不到章决的表情,但他觉得章决应该站停了,回过
头了。因为章决在他身后不远处,发出了很轻的鼻音。陈泊桥问了章决一个很不成熟的问题,他问:“如果我不是什么英雄,
不是亚联盟的军人陈泊桥,只是普通从罗什毕业后在欧洲拿学位,成家立业的陈泊桥——”“你会喜欢我吗”这句话陈泊桥到
底觉得太蠢了,没问出口。但是章决变聪明了,呆立了一会儿,含含糊糊回答:“……也还是喜欢你的。”“是吗?”陈泊桥
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他。章决似乎不太敢于看陈泊桥,眼神放在别的地方,“嗯”了一声。陈泊桥就追着章决问:“那来不来欧
洲追我。”章决吃了一惊,看向陈泊桥,耳根泛起不明显的红,他想了想,低声说:“不追了吧。”陈泊桥热衷于把章决逗得
手足无措,他故意问章决:“为什么不追?”章决张嘴不说话,陈泊桥又十分随意地开始怂恿:“追吧。”章决犹豫不决地看
着陈泊桥,他看上去对情爱一窍不通,过了一小会儿,才说:“好的。”
第十七章 中午十二点,裴述带人抵达曼谷后,马不
停蹄地赶到了曼谷市西南的一片别墅区。他父亲多年前在此地购置了一套房产,雇了人定期打理,不过一直闲置着。他原以为
这是一栋他这辈子都没机会住的房子,现在倒派上了大用处。此次曼谷之行,裴述依然低调,对外称洽谈项目兼考察市场,共
带了十余人,坐满了一架商务飞机。到了房子里,裴述先在小楼的四面都留了人看守,而后才联系陈泊桥,将位置发了过去。
一小时后,一台越野车往裴述家大门开来。越野车前挡风玻璃具有防窥功能,根据装在别墅铁门上的红外热成像仪显示,车内
有两个人。下属一来给裴述报告,陈泊桥的电话也打过来了:“开门吧。”裴述命人打开铁门,下楼前低头看了一眼下属手上
成像仪的图片。根据他对陈泊桥体型和习惯的了解,副驾上的人是陈泊桥,那么开车的人,就应该是章决了。越野车缓缓地驶
入主干道,最后停在房子左侧,几株枝繁叶茂的高树之下。裴述快步过去,便见副驾的门开了,陈泊桥从车里下来。他穿着浅
色的薄麻衬衫,头发较出庭那天影像记录里的稍长了些,还戴了副老式的墨镜,一身清爽,不像通缉犯,像曼谷随处可见的那
类观光客。“裴述。”陈泊桥摘了墨镜,冲裴述点点头。裴述发觉陈泊桥这几天仿佛还过得挺滋润的,与自己想象中的灰头土
脸完全不同。陈泊桥先向裴述走过来,走了两步后,忽而停了,如同想起了什么似得回头看了一眼。“你等等。”陈泊桥边转
身边说,他走回去,绕过车头到驾驶座边,微微俯下身,敲了敲车窗。裴述随陈泊桥地靠近了些,看着车窗降了下来,章决的
脸从窗后露了出来。章决看上去也有点糊涂,不明就里地看着陈泊桥,问:“怎么了?”他和裴述印象中一样苍白,不过头发
长了,挽在颈后,说话声音也依然那么轻,裴述差点没听清。“不下车?”陈泊桥问章决,顿了一顿,又道,“今天气温三十
二度,待在车上不热吗。”陈泊桥背对裴述,裴述看不到他的脸和表情,但听他和章决说话,语速似乎较平时有所放缓,靠得
也怪异得近,怎么听怎么像在诱骗章决。章决则全然没注意到陈泊桥身后的裴述,只专注地看着陈泊桥,面露少许犹豫:“我
也进去吗?”裴述在后头清清嗓子,开了口:“进来等吧,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陈泊桥回头看了裴述一眼,又转回去替章
决拉开了车门,章决才下了车,他对裴述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了。这倒让裴述不曾想到,他本来还做好了章决对自己视而不
见的准备。进屋后,裴述让下属带章决去泳池边的会客室,自己则带陈泊桥去了二楼的书房。他从亚联盟带来的私人医生等在
书房里,要替陈泊桥做个体检。陈泊桥进了门,看见屋里的医生和仪器,回头问裴述:“这么大阵仗,用得着么?”“当然。
”裴述言简意赅道。陈泊桥在监狱待了半年,虽然没有到全然无法传递消息的程度,但体检做得越早越好。陈泊桥必定更懂得
其中的利害关系,配合地走过去,伸手让医生替他采血。检查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待医生出门后,裴述才说:“你们上的那艘
邮轮,我们准备再送几个人上去。”陈泊桥啜饮了一口茶,点了点头,问裴述:“章决跟我提过,总统府门口的示威游行过后
,第五监狱换了狱警。”“是,我们注意到了,”裴述停下来,对陈泊桥挑了挑眉,“章决消息倒是灵通。”陈泊桥放下茶杯
,没说话。裴述的坏毛病犯了,他揶揄陈泊桥:“和章决这么极端的爱慕者待这么久,是不是很难熬 。”但出乎裴述预料的
,陈泊桥没有如往常一般保持沉默,他停顿了几秒,开口道:“他不算极端吧。”裴述愣了愣,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要细说
又说不上来。两人对视了片刻,裴述想起了一件事,随即变得有些沉重:“你昨天问的,战友的情况,我替你打听过了。”他
将桌上的薄文件袋递给陈泊桥,陈泊桥接过去,将里头的纸抽出来看。文件袋之所以薄,是因为确切的信息并不多。陈泊桥最
亲近的部下,有一部分音信全无,有小部分被调任到很难获得消息的部队中去,家人大多也被牵连,有人一夕之间失去工作,
生活难以维持,也有人突然销声匿迹。陈泊桥在狱中时,裴述已经联系到了他们的家属,但因怕行事高调引起注意,便只能从
暗中默默保护,而这些保护在总统面前,显得太过无力。陈泊桥垂着头,来来回回翻看着几页纸。在令人难以忍受的漫长沉寂
后,陈泊桥把纸规规整整地叠齐了。“跟着我在交战区守了半年,”陈泊桥说,“一起授了勋。”裴述看着他,看不出他的大
悲与大怒,仿若只陈述了一年前的平淡往事。裴述未曾入过伍,和父亲在北方生活,只记得许多次自己收到陈泊桥的消息,陈
泊桥都在医院,其余便是在与战士追悼会有关的新闻中,见到陈泊桥打着石膏去献花的身影。陈泊桥是话题人物,军坛的明星
,媒体偏爱他,不吝给他特写镜头。思及此,裴述方想起,每一次陈泊桥替逝去的战友献花,好像都与现在的样子无异。都为
压下痛苦,而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房中像被阴翳笼罩着,静了一会儿。裴述想转移话题,眼神四处瞟着,看见陈泊桥上衣
边缘有一小块怪异的白色脏污,好似干了的油漆,便指着问:“泊桥,你衣服上是什么东西。”陈泊桥回过神,低头看着,想
了片刻,眉头便舒展了些许,他微微笑了笑,说:“章决弄的。”“怎么弄的?”“早上在洗手间碰到他刷牙,”陈泊桥的语
气也轻松不少,详细地回忆道,“好像被我吓得太紧张,把牙刷杯碰翻了,牙刷也掉了。大概是我替他捡牙刷的时候沾上的。
”“……”裴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评价,过了片刻才说,“他被退婚那次我说他跟你表过白,你还记不清。”他想起了章决
的性别,又道:“不过章决要镇静抑制剂干什么?他不是分化成alpha了吗,都比上学那会儿高了这么多了。”陈泊桥替
章决要的那种药剂,裴述问清楚了,北美和新独立国的军方用药,药效很猛,是给信息素异常人群用的,需求很小,从未流入
过亚联盟境内。陈泊桥没有直接回答,摇了摇头,道:“很复杂。”“能有多复杂,”裴述撇撇嘴,突然生出一个十分荒谬的
想法,便立刻同陈泊桥分享,“难道章决其实是个Omega,救你的唯一要求是你跟他干一炮——”“——裴述,”陈泊桥
好像也觉得裴述的荒唐话可笑,嘴角勾了勾,相当平静地喝停了裴述天马行空的想象,“你今天时间是不是很多。”两人又谈
了陈泊桥上邮轮后计划的细节后,时候便差不多了。为了使行程看起来更逼真,裴述一会儿还得和他收购的医院院长吃晚餐。
裴述送陈泊桥出去,手刚按在门把上,陈泊桥突然在后头问:“裴述,你收购的那家连锁医院叫什么名字?”裴述把医院原名
告诉了陈泊桥,又得意地介绍:“曼谷这家是总部,理念超前,生意也不错。这几天刚把牌子换了。”“这家医院我知道,”
陈泊桥没看裴述,眉头微皱着,“你能不能帮我——”陈泊桥话没说完,便停下来,过了几秒,他又说:“算了。”裴述从没
见过陈泊桥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不过陈泊桥好似不愿再提,裴述就也没追问,两人下了楼,去了会客室。章决没在会客室里
。陈泊桥的脚步微顿了一下,直接向开着的那扇通往泳池的门走去,裴述忙不迭也跟上了。一出门,裴述就闻到空气里一阵很
淡的烟味,抬头一看果然,章决焉巴巴地站在泳池边抽烟。他挨着顶端是烟灰缸的大理石柱站,袖子卷起来,左手臂上贴了一
块很显眼的创口贴,一副又无聊又困的样子。见到陈泊桥和裴述,章决没有多余动作,只是站直了一点,表情也没那么松散了
。“你们谈完了啊。”章决说,手里烟还夹着,细细的烟雾往上飘。裴述看见烟灰缸里七八个烟头,没等陈泊桥开口,就忍不
住道:“章决,你功课没好好做吧。竟然不知道陈泊桥最烦别人抽烟。”章决显然是真的不知道,他呆了一下,迅速把剩下的
半支烟按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然后偏过头去,紧张看着陈泊桥,无声地求证。裴述发誓,陈泊桥厌恶烟酒在亚联盟绝对不是
新闻,虽然陈泊桥不明说,但凡是能和陈泊桥搭上点关系的人都知道,只要出来应酬,和陈泊桥同场有人抽烟醉酒,陈泊桥一
定会在最短时间内离场。但陈泊桥对章决搬出的是另一套说辞:“不能说烦。”“不过在军队里抽烟,藐视纪律也不成体统。
”陈泊桥又说。章决不疑有他地松了一口气,认同地点点头,又到水池边洗了手,走回陈泊桥身边。他比陈泊桥矮得不多,但
瘦削许多,午后渐渐下沉的阳光穿过云与树荫,照着章决的下半张脸,章决原本苍白的皮肤与嘴唇,也被镀上了蜂蜜般的浅金
。裴述多看了他几秒,移开眼神,便发现原来陈泊桥也在看。“走吧,谈完了。”陈泊桥抬起手,轻搭了一下章决的肩。在章
决转身后,陈泊桥才侧过脸,隔着三四米混着昆虫鸣叫的湿热空气,平而直地看了裴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