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 第一章(4)
或许那只是存在她脑海中的一个形象的记号而已——如同那段晦暗的日子里,
她在脑海中编织出的许多事物一般。然而,自从直子提过之后,我每想起草原的风景,便会跟着想起那口井来
我虽不曾亲眼目睹过,但在我脑中它却和那片风景紧密地烙在一块儿,是不可分割的。
我甚至能够详细地描出那口井的模样。
它就位在草原和杂树林之间。蔓草巧妙地遮住了这个在地表上横开约直径一公尺的黑洞。
四周围既没有栅栏,也没有高出的石摒。只有这个洞大大地张着口。
井缘的石头经过风吹雨打,变成一种奇特的白浊色,而且到处都是割裂崩塌的痕迹。
只见小小的绿蜥蜴在石头的缝隙里飞快地续进续出。
横过身子去窥探那洞,你却看不到什么。我只知道它反正是又恐怖又深邃,深到你无法想像的地步。
而其中却只充塞着黑暗——混杂了这世界所有黑暗的一种浓稠的黑暗。
“是真的——真的很深唷!”直子谨慎地措词。
她说话常常是那种方式。一面谨慎地选词,一面慢慢地说。
“真的很深。不过,没有人知道它的位置。但它一定是在这一带的某个地方。”
说罢,她将双手叉进斜纹软呢上衣的口袋里,微笑地看着我,一副认真的表倩。
“那不是太危险了?”我说道。“在某个地方有一口深井,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儿。万一掉进去不就完了?”
“是呀!咻——砰!然后一切结束!”
“会不会真有这种事呀?”
“常有啊!大约每两年或三年就会发生一次呢!
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这一带的人就说了,说是掉进那口深井去的。”
“这似乎不算是一种好死法咧!”我说。
“很惨哩!”她说道,一边用手拂去黏在上衣上的草屑。
“如果说就这么摔断脖子死了也就算了,万一只是挫了腿,那可就糟了。
即使扯破喉咙也没有人会听见,没有人会找到你,蜈蚣、蜘蛛在一旁蠕动着,
从前不幸死在那儿的人的骨头零星散布,四周阴阴湿湿地。
只有小小的一道光圈仿佛冬月一般浮在头顶上。你就得一个人孤单地慢慢死去!”
“光是想就让人汗毛直竖哩!”我说。“应该要找到它的位置,然后做一个石摒才对!”
“可是谁也没法找呀!所以呀!不能走得离大马路太远唷!”
“不会的。”
直子从口袋里伸出左手,握住我的。
“不过你没关系。你不必担心啦。就算在黑夜里到这儿来盲盲然地走上一遭,你也绝对不会掉进井里的。
所以说,我只要紧跟着你,就不会掉下去了。”
“绝对?”
“绝对!”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呀!就是知道嘛!”直子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一边说道。
然后,有好一段时间默默地走着。“那种事我马上就能知道。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感觉而已。像今天晚上我一直跟着你走。就一点儿也不害怕。不管是多坏多黑暗的东西都引诱不了我!”
“那还不简单?你就一直跟着我好了!”我说。
“嗯——你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心的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