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未止2月12日
年我已及笄,当晚去了他房间,低声唤他:哥哥。他眸光隐晦,哑声道:俭俭,你可想清楚了,我是个太监。我可能天生是个
丧门星。五岁丧父,七岁丧母,继而投奔了爹爹在世时为我定下婚约的周家。这桩婚事说起来属实可笑。我家祖辈都是杀猪卖
肉的屠户,到了爷爷这辈,家境不错,就想改善一下门风,送我爹爹去了私塾读书。可惜我爹实在没有文人的风雅,举止粗陋
,学问不佳,读了几年书,最后还是回家卖肉了。但他当时早已娶妻生女,并且结识了周伯伯。爹爹性格爽快仗义,自己虽然
不是读书的料,却与学问甚好的周伯伯成了至交。于是定下了我与周家哥哥的婚约。五岁时,我爹酒后失足掉进河里。前脚刚
走,后脚肉铺的伙计卷了钱财跑路了。阿娘自此一病不起,家底耗尽,撑了两年,撒手人寰。我爹是家中独子,他在世时,我
外租娘舅没少过来借钱讨便宜。科室当我成了孤儿,舅母说:天见怜的,咱们家徒四壁,多一张吃饭的嘴可怎么了得,这不是
雪上加霜吗。后来她又说:秦俭,你爹在世时不是给你许了个好人家吗,听说那周家的科考中了进士,如今在棣州当官,妗子
想办法送你去享福,等你长大了可不能忘了妗子。我孝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被塞到了周家。那是周伯伯任职武定散州同知,是
个五品官。地方的五品官,是个不小的官职,武定府除了知州贺大人,属他官职最大。我初到周家,才七岁,一身孝衣,头上
簪着白话,畏畏缩缩。人称周老爷的周伯伯,拉着我的手进了门。他说:俭俭,不必拘谨,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周家人口简
单,府里管事仆役加在一起总共十个人。周伯母一开始并不喜欢我,还有十一岁的周彦,一听说我是与他定下婚约的秦家女儿
,气的一脚踢在了板凳上。谁要娶这个丑八怪!赶紧撵她滚!我幼时的确长得不好看,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呆头呆脑。周彦
就不一样了,少年得意,英姿焕发,朝气蓬勃。周伯母也不喜欢我,埋怨周伯伯当初不该意气用事定下婚约。但她是个很好的
女人,出身文人清流之家,教养使她纵然心有埋怨,也没有说出什么太过分的话。周伯伯说:你不是一直很羡慕贺知州家有女
儿吗,只当俭俭是上天送来给夫人圆梦的吧。说罢,又摸摸我的头:俭俭放心,伯母心肠最软了,你乖乖的,她一定喜欢你的
。我住在了周家,忐忑不安,处处谨慎讨好。后来周伯母叹气:罢了,秦俭,你既来到我身边,也是缘分一场,我自会尽我所
能好好教养你。但有一点你要牢记,阿彦性情乖张,执拗起来连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无可奈何,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将来亲事
不成,我便做主为你挑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不可心生怨怼。因她这番话,我诚惶诚恐地点头,不敢对周彦生
出半点想法。自此,周伯母教我识文写字、琴棋书画,也教我刺绣缝补。有时是她亲自教,有时是她身边的李妈妈教。李妈妈
说我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老实的几近木讷和蠢笨。每每这时,周伯母总是皱眉,失望地摇头:确实没见过这么蠢的,脑子半
点不灵光。我的眼泪在打转,低着头闷闷地想,我家祖辈粗鄙,本来就不是读书的好料子。周伯母想要将朽木雕琢成一块玉,
何其难。但木讷也有木讷的好处,李妈妈说我是个厚道的好孩子,心思简单,又敬重长辈。她说:这孩子听人讲话的时候可认
真,眼睛瞪的圆溜溜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结果一问三不知。说罢,哈哈大笑,周伯母没忍住,也跟着笑出了声。后来她有
时候叫我:牛牛。周伯母说:哎呀,这可太难听了,不成,还是叫妞妞吧。周家妞妞,是个蠢材,读书不济,针线活儿倒是学
的有模有样。周伯母感叹:还好,总算有个拿得出门的手艺。她殊不知,这针线刺绣也是我一根筋学来的,我的手被扎的满是
针孔,夜里挑灯,苦苦的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