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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爱打字_三毛_万水千山走遍_街头巷尾

2025-02-15 19:56  瀏覽數:169  來源:zsy416    

当飞机降落在墨西哥首都的机场时,我的体力已经透支得几乎无法举步。长长的旅程,别人睡觉,我一直在看书。眼
看全机的人都慢慢的走了,还让自己绑在安全带上。窗外的机场灯火通明,是夜间了。 助理米夏已经背着他的东西在
通道边等着了。经过他,没有气力说话,点了一点头,然后领先出去了。我的朋友约根,在关口里面迎接,
向我高举着手臂。我走近他,先把厚外套递过去,然后双臂环向他拥抱了一下。他说:“欢迎来墨西哥!”
我说:“久等了,谢谢你!”这是今年第四次见到他,未免太多了些。 米夏随后来了,做了个介绍的手式,
两人同时喊出了彼此的名字,友爱的握握手,
他们尚在寒暄,我已先走了。出关没有排队也没有查行李。并不想做特殊分子,
可是约根又怎么舍得不使用他的外交特别派司
?这一点,我是太清楚他的为人了。 毕竟认识也有十四年了,他没有改过。
“旅馆订了没有?”我问。“先上车再说吧!”含含糊糊的回答。 这么说,就知道没有什么旅馆,
台北两次长途电话算是白打了。在那辆全新豪华的深色轿车面前,他抱歉的说:“司机下班了,
可是管家是全天在的,你来这儿不会不方便。”“住你家吗?谁答应的?”改用米夏听不懂的语言,
口气便是不太好了。 “要搬明天再说好吗?米夏也有他的房间和浴室。你是自由的,再说,
我那一区高级又安静。” 我不再说什么,跨进了车子。 “喂!他很真诚啊!你做什么一下飞机
就给人家脸色看?”米夏在后座用中文说。 我不理他,望着窗外这一千七百万人的大城出神,
心里不知怎么重沉沉的。“我们这个语文?”约根一边开车一边问。“英文好罗?说米夏的话。”
说是那么说,看见旁边停了一辆车,车里的小胡子微笑着张望我,我仍是忍不住大喊出了第一句西班牙文——
“晚安啊!我的朋友——” 这种令约根痛恨的行径偏偏是我最爱做的,他脸上一阵不自在,
我的疲倦却因此一扫而空了。 车子停在一条林荫大道边,门房殷勤的上来接车,我们不必自己倒车入库,
提着简单的行李向豪华的黄铜柱子的电梯走去。 约根的公寓,他在墨西哥才安置了半年的家,
竟然美丽雅致高贵得有若一座博物馆,森林也似的盆裁,在古典气氛的大厅里,散发着说不出的宁静与华美
。 米夏分配到的睡房,本是约根的乐器收藏室,里面从纸卷带的手摇古老钢琴、音乐匣、风琴,到全世界各地大大小
小的各种古古怪怪可以发声音的东西,都挂在墙上。我被引着往里面走,穿过一道中国镶玉大屏风,经过主卧室的门外,
一转弯,一个客房藏着,四周全是壁柜,那儿,一张床,床上一大块什么动物的软毛皮做成的床罩静静的等着我。
“为什么把我安置在这里?我要米夏那间!”我将东西一丢,喊了起来。 “别吵!嘘——好吗?”
约根哀求似的说。心里一阵厌烦涌上来,本想好好对待他的,没有想到见了面仍是连礼貌都不周全,
也恨死自己了。世上敢向他大喊的,大概也只有我这种不卖帐的人。 “去小客厅休息一下吗?”约根问。
我脱了靴子,穿着白袜子往外走,在小客厅里,碰到了穿着粉红色制服,围条白围裙的墨西哥管家。“啊!
您就是苏珊娜,电话里早已认识了呀!”我上去握住她的手,友爱的说着。 她相当拘谨,微屈了一下右脚,
说:“请您吩咐——”约根看见我对待管家不够矜持,显然又是紧张,
赶快将苏珊娜支开了。 我坐下来,接了一杯威士忌,米夏突然举杯说:“为这艺术舒适的豪华之家——”
对于这幢公寓的格调和气派,米夏毫不掩饰他人全然的沉醉、迷惑、欣赏与崇拜。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公平的说,这房子毕竟是少见的有风格和脱俗。而米夏的惊叹却使我在约根的面前有些气短和不乐。“阿平,
请你听我一次话,他这样有水准,你——”米夏忍不住用中文讲起话来。 我假装没有听见,沉默着。
正是大梦初醒的人,难道还不明白什么叫做
盖世英雄难免无常,荣华富贵犹如春梦吗?古老木雕的大茶几上放着我的几本书,约根忙着放“橄榄树”给我们听。
这些东西不知他哪里搞来的,也算做是今夜的布景之一吧,不知我最厌看的就是它们。波斯地毡,阿拉伯长刀,
中国锦绣,印度佛像,
十八世纪的老画,现代雕塑,中古时代的盔甲,锡做的烛台、银盘、铜壶——没有一样不是精心挑选收集。
“收藏已经不得了啦!”我说,衷心的叹了口气。“还差一样——你猜是什么?”
他笑看着我,眼光中那份收藏家的贪心也掩饰不住了
。 刚刚开始对他微笑的脸,又刷一下变了样子。我叹了口气,坐在地毡上反手揉着自己的背,右肩酸痛难当,心里一
直在对自己说:“我试了,试了又试!再没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住两日便搬出去吧!” 约根走去打电话,听见他又叫
朋友们过来。每一次相聚,他总是迫不及待的拿我显炫给朋友们看,好似一件物品似的展览着。 米夏紧张的用中文小
声说:“喂!他很好,你不要又泄气,再试一次嘛!” 我走开去,将那条苍苍茫茫的“橄榄树”拍一下关掉,只是不
语。 旅程的第一站还没有进入情况,难缠的事情就在墨西哥等着。这样的事,几天内一定要解决掉。同情心用在此地
是没有价值的。 门铃响了,来了约根的同胞,他们非常有文化,手中捧着整整齐齐的十几本书和打字资料,仔细而又
友爱的交给我——全是墨西哥的历史和地理,还有艺术。我们一同谈了快三小时,
其实这些上古和马雅文化,在当年上马德里
大学时,早已考过了,并没有完全忘记。为了礼貌,我一直忍耐着听了又听——那些僵死的东西啊!
他们不讲有生命的活人,
不谈墨西哥的衣食住行,不说街头巷尾,只有书籍上诉说的史料和文化。而我的距离和他们是那么的遥远,
这些东西,不是我
此行的目的——我是来活一场的。 “实在对不起,米夏是我的助理,这些书籍请他慢慢看。经过二十多小时的飞行,
我想休息了!” 与大家握握手,道了晚安,便走了。 米夏,正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年龄,新的环境
与全然不同的人仍然使他新鲜而兴奋。留下他继续做听众,我,无法再支持下去。 寂静的午夜,我从黑暗中惊醒,月
光直直的由大玻璃窗外照进来。床对面的书架上,一排排各国元首的签名照片静静的排列着,每张照片旁边,
插着代表元首那
国的小旗子。我怔怔的与那些伟大人物的照片对峙着,想到自己行李里带来的那个小相框,
心里无由的觉着没有人能解的苍凉
和孤单。 墨西哥的第一个夜晚,便是如此张大着眼睛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的度过了。
早晨七点钟,我用大
毛巾包着湿头发,与约根坐在插着鲜花、阳光普照的餐厅里。 苏珊娜开出了丰丰富富而又规规矩矩的早餐,电影似的
不真实——布景太美了。 “不必等米夏,吃了好上班。”我给约根咖啡,又给了他一粒维他命。 “是这样的
,此地计程车可以坐,公共车对你太挤。一般的水不可以喝,街上剥好的水果绝对不要买,
低于消费额五十美金的餐馆吃了可
能坏肚子,路上不要随便跟男人讲话。低级的地区不要去,照相机藏在皮包里最好,当心人家抢劫——” “城太大了
,我想坐地下车。”我说。 “不行——”约根叫了起来:“他们强迫女性,就在车厢里。” “白天?一千七
百万人的大城里?” “报上说的。” “好,你说说,我来墨西哥是做什么的?”“可以去看看博物馆呀!今
天早晨给自己去买双高跟鞋,这星期陪我参加宴会,六张请帖在桌上,有你的名字——”
我忍住脾气,慢慢涂一块吐司面包,
不说一句伤人的话。 那份虫噬的空茫,又一次细细碎碎的爬上了心头。约根上班前先借了我几千披索,昨日下机没来
得及去换钱。这种地方他是周到细心的。 推开米夏的房间张望,他还睡得象一块木条,没有心事的大孩子,这一路能
分担什么? 为什么那么不快乐?右肩的剧痛,也是自己不肯放松而弄出来的吧! 苏姗娜守礼而本份,她默默
的收桌子,微笑着,不问她话,她不主动的说。 “来,苏珊娜,这里是三千披索,虽说先生管你伙食费,我们也只在
这儿吃早餐,可是总是麻烦您,请先拿下了,走的时候另外再送你,谢谢了!” 对于这些事情,总觉得是丰丰富富先
做君子比较好办事,虽说先给是不礼貌的,可是,这世界上,给钱总不是坏事。苏珊娜非常欢喜的收下了。
这样大家快乐。“那我们怎么办?照他那么讲,这不能做,那又不能做?”
米夏起床吃早餐时我们谈起约根口中所说的墨西哥。
“低于五十美金
一顿的饭不能吃?他土包子,我们真听他的?”我笑了。 “你不听他的话?他很聪明的。”米夏天真的说。“认识十
四年了,也算是个特殊的朋友,有关我半生的决定,他都有过建议,而我,全没照他的去做过——”我慢慢的说。
“结果怎么样?”米夏问。 “结果相反的好。”我笑了起来。
“昨天晚上,你去睡了,约根说,他想拿假期,
跟我们在中美洲走五个星期,我没敢讲什么,一切决定在你,你说呢?米夏问。 “我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我想
还是一个人走的好,不必他了,真的——” “一个人走?我们两人工作,你却说是一个人,我问你,我算谁?”
“不知道,你拍你的照片吧!真的不知道!”我离开了餐厅去浴室吹头发,热热的人造风一阵又一阵闷闷的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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