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睡
无论是夜阑寝睡或午后小憩,都要和床黏乎,与被褥相拥,与枕头亲密。
于是疲惫渐渐使紧绷的神经松懈,眼皮一垂,稍不留神,便云游到另一处境界,
而血肉骨板则软趴趴躺在床上,任由短促而又来无影去无踪的时间肆意妄为。
醒来后,又归于平息。
倘若睡相是门艺术,那定会很有趣。
平躺朝天手脚张弛,犹置身绞刑架;侧身躬曲,腿臂紧缩如佝偻之虾;
臀部向上抬,头往枕头埋堪比扎头鸵鸟;
双腿屈膝叉开活像产妇临盆等百般可笑姿态,岂不是艺术体现所在?
说到睡,不得不提到打鼾。谈睡文章若缺少此者,则趣味大减其半;若杂居睡觉多此者,则酣睡大不可能。
打鼾是睡觉的产物,是未经同意而随刻诞生的聒噪物。
欧阳修《秋声赋》:“初淅沥以潇洒,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
其触予物也,纵纵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用于形容鼾相,亦佳生动。东坡居士《临江仙夜就临皋》:“家童鼻息已雷鸣”,问声势浩荡之壮澜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
高居者自居废寝,但还是得寐。孔老夫子生平最厌昼寝,骂宰予“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视为不可造就。
佛家忌讳“贪吃贪睡不干活”。戒律严明,不可造次。
废寝的前至苏秦刺股催逐睡意,后至祖逖闻鸡起舞。为了某种功名而舍睡,为钱财而劳形,窃以为,并不可取。
能睡便睡,是种幸运,想睡却久久无眠,辗转反侧,则是漫长的夜煎熬着痛苦。
梁实秋散文《睡》:“心有恐惧,心有挂碍,心有忮术,倒下去只好辗转反侧。人尚未死而已先不能瞑目。”
调侃得娓娓有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是句自我安慰,倘使时间条件状况允许,谁不想好好酣睡一场?
睡饱梦足,醒后活络筋骨,精神抖擞,身心愉悦。还管他是是非非,纷纷扰扰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