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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风雅1

2025-04-15 09:55  瀏覽數:162  來源:小键人15242516    

我们必须暂时稍微与世界隔离,
不老摔不开我们是生活在怎样一个国度里这个意识,
这就是说,假定我们有一个地方,有一种空气,容许并有利于我们说这个题目。
不必要在一个水滨,一个虚廊,竹韵花影;
就像这儿,现在,我们有可坐的桌子凳子,有可以起来走两步的空当,
有一点随便,有说或不说的自由;
没有个智慧超人,得意无言的家伙,脸上不动,连狡诡的眯眼也不给一个地在哪儿听着;
没有个真正的小说家,像托老头子那样的人会声势凌人的闯进来;
而且我们不是在“此处不是讲话之地”的大街上高谈阔论;这也就够了。
我们的话都是草稿的草稿,只提出,不论断,几乎每一句前面都应加一句:
假定我们可以这样说。我们所说的大半是平时思索的结果,
也可能是从未想过,临时触起,信口开河。我想这是常有的事,要说的都没有说,
尽招架了些不知从那儿斜刺里杀出来的程咬金。
有时又常谈到嘴边,咽了下去;说了一半,或因思绪散断,
或者觉得看来很要紧的意见原来毫不相干,全无道理,接不下去了。
这都挺自然,不勉强,正要的是如此。我们是一些喜欢读,也多少读过一点,甚至想动笔,
或已经试写了一阵子小说的人,可是千万别把我们的谈话弄得很职业气。
我们不大中意那种玩儿票的派头,可是业余的身份是我们遭遇困难时的解脱借口。
不知为不知,我们没有责任搜索枯肠,找话支吾。
我们说了的不是讲义,充其量是一条一条的札记,不必弄得四平八稳,份量平均,首尾相应,具一格局。
好了,我们已经不受拘束,放心说话吧。
声音大,小,平缓,带舞台动作,发点脾气,骂骂人,一切随心所欲,悉听尊便。
在这许多方便之下,我呈出我的一份。
无庸讳言,大家心照,所有的话全是为了说的人自己而说的。
唱大鼓的走上来,“学徒我今儿个伺候诸位一段大西厢”,唱到得意处,得意的仍是他自己。
听唱的李大爹、王二爷也听得颇得意,他们得意的也是他们自己。
我觉得李大爹王二爷实际也会唱得极好,甚至可能比台上人更唱得好,只是他们没有唱罢了。
李大爹王二爷自小学了茶叶店糕饼店生意,他们注定了要搞旗枪明前,上素黑芝麻,他们没有学大鼓。
没有学,可是懂。
他摸得到顿、拨、沉、落、迥、扭、煞诸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那么点个妙处。
所以李大爹王二爷是来听他们自己唱,不,简直听他们自己整个儿的人来了。
台上那段大西厢不过是他们的替身,或李大爹,头也那么一点。
他们的意思是“是了!”在这一点上劳伦斯的“为我自己”,克罗采的传达说,我都觉得有道理。
别瞪我,我只是借此而说明我现在要说的话是一个什么性质。
这,也是我对小说作者与读者间的关系的一个看法,这等一下大概还会再提起。
真是,所有的要说恐怕都只是可以连在一处的道白而已。
时下的许多小说实在不能令人满意!
教我们写作的一位先生几乎每年给学生出一个题目:一个理想的短篇小说。
我当时写了三千字,不知说了些什么东西;现在想重新交一次卷,虽然还一样不知会说些什么东西。
可见,他大概也颇觉得许多小说不顶合乎理想。
所以不顶理想,因为一般小说都好像有那么一个“标准”:
一般小说太像个小说了,因而不十分是一个小说。
悬定一个尺度,很难。
小说的种类将不下于人格;而且照理两者的数量(假如可以计算)应当恰恰相等;
鉴别小说,也如同品藻人物一样的不可具说。
但我们也可以像看人一样的看小说,凭全面的,综合的印象,凭直觉。
我们心平气和,体贴入微的看完一篇东西,
我们说:这是小说,或者不是小说,有时候我们说的是这够或不够是一个小说。
这跟前一句话完全一样,够即是,不够的不是。
在这一点上,小说的读者,你不必客气,你自然先假定自己是“够了”。
哎,不必客气,这个够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够,你还看什么小说呢?
那个时候,我因为要交卷,不得不找出一个“理想”的时候,
正是卞之琳先生把《亨利第三》、《军旗手的爱与死》翻译过来的时候,
手边正好有一本,抓着就是,我好像憋了一点气,在课堂上大叫:
“一个理想的短篇小说应当是像《亨利第三》与《军旗手的爱与死》那样的!”
现在我的意思仍然如此,我愿意维持原来的那点感情,不过觉得需要加以补充。
我们看过的若干短篇小说,有些只是一个长篇小说的大纲,
一个作者因为时间不够,事情忙,或者懒,有一堆材料,他大概组织分布了一下,
有时甚至连组织分布都不干,马马虎虎的即照单抄出来交了货,我们只看到有几个人,
在那里,做了什么事,说话了,动作了,来了,去了,死了。
有时作者觉得这太不像小说,(就是这个倒霉的觉得害了他!)小说不能单是一串流水账,
于是怎么样呢?
描写了把那个人从头到脚的像裁缝师傅记出手下摆的那么记一记,清楚是清楚了,
可是我们本来心里可能有的浑然印象反教他挤掉了。
我们只落得一堆零碎料子,多高的额头,多大的鼻子,长腿或短腿,外八字还是内八字脚,
这些“部分”彼此不粘不靠,不起作用,不相干。
还有更不相干的,是那些连篇累牍的环境渲染。有时候我们看那段发生在秋天的黄昏的情景,
并不是一定不能发生在春天的早晨。
在进行演变上,落叶,溪水,夕阳,歌声,蟋蟀,当然风马牛不相及。
这是七巧板那么拼出来的,是人为的,外加的,生造的,不融合的。
他没有把这些东西当着是从故事中分泌出来,为故事的一个契机,一分必不可少的成分。
他的文字不是他要说的那个东西本身。
自然主义用在许多人手里成了一个最不自然的主义。
这些人为主义而牺性了。
有些,说得周详缜密,结构紧严,力量不懈,交待干净,不浪费笔墨也不偷工减料,
文字时间与故事时间合了拍,把读者引上了路,觉得舒服得很;
可是也只算长篇小说之一章,很好的一章而已。
更多的小说,比较鲜明生动,我们以为把它收入中篇小说,较为合适。
再有一种则是“标准的”短篇小说。
标准的短篇小说不是理想的短篇小说,也不能令我们满意。
我们的谈话行将进入一个比较枯燥困难的阶段,我们怕不能摆脱习惯的演讲方式。
我们尽量想避开让我们踏脚,也放我们疲惫的抽象名词,但事实上不易办到,
先歇一歇力,在一块不大平滑的石头上坐一坐,给短篇小说来讲一个定义!
不用麻烦拣选,反正我们掉一掉身子马上就来。中学教科书上写着,短篇小说是:
用最经济的文学手腕,描写事实中最精彩的一段或一面。
我们且暂时义务的为这两句话作一注释。
或者六经注我,靠它的帮忙说话。
我们不得已而用比喻,扣槃扪烛,求其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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