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亨利《麦琪的礼物》2
头发一直垂到膝盖底下,仿佛给她铺成了一件衣裳。她又神经质地赶快把头发梳好。
她踌躇了一会儿,静静地站着,有一两滴泪水溅落在破旧的红地毯上。
她穿上褐色的旧外套,戴上褐色的旧帽子。
她眼睛里还留着晶莹的泪光,裙子一摆,就飘然走出房门,下楼跑到街上。
她走到一块招牌前停住了,招牌上面写着:”莎弗朗妮夫人——经营各种头发用品。”
德拉跑上一段楼梯,气喘吁吁地让自己定下神来。那位夫人身躯肥大,肤色白得过分,
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同”莎弗朗妮”这个名字不大相称。
“你要买我的头发吗?”德拉问。
”我买头发,”夫人说。”脱掉帽子,让我看看头发的模样。”
那股褐色的小瀑布泻了下来。
“二十块钱,”夫人用行家的手法抓起头发说。
“赶快把钱给我,”德拉说。
噢,此后的两个钟头仿佛长了玫瑰色翅膀似的飞掠过去。诸位不必理会这种杂凑的比喻。
总之,德拉正为了送吉姆的礼物在店铺里搜索。
德拉终于把它找到了。它准是专为吉姆,而不是为别人制造的。
她把所有店铺都兜底翻过,各家都没有像这样的东西。
那是一条白金表链,式样简单朴素,只是以货色来显示它的价值,不凭什么装潢来炫耀——
一切好东西都应该是这样的。它甚至配得上那只金表。她一看到就认为非给吉姆买下不可。
它简直像他的为人。文静而有价值——这句话拿来形容表链和吉姆本人都恰到好处。
店里以二十一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她,她剩下八毛七分钱,匆匆赶回家去。
吉姆有了那条链子,在任何场合都可以毫无顾虑地看看钟点了。那只表虽然华贵,
可是因为只用一条旧皮带来代替表链,他有时候只是偷偷地瞥一眼。
德拉回家以后,她的陶醉有一小部分被审慎和理智所替代。
她拿出卷发铁钳,点着煤气,着手补救由于爱情加上慷慨而造成的灾害。
那始终是一件艰巨的工作,亲爱的朋友们——简直是了不起的工作。
不出四十分钟,她头上布满了紧贴着的小发鬈,变得活像一个逃课的小学生。她对着镜子小心而苛刻地照了又照。
“如果吉姆看了一眼不把我宰掉才怪呢,”她自言自语地说,”他会说我像是康奈岛游乐场里的卖唱姑娘。
我有什么办法呢?——唉!只有一块八毛七分钱,叫我有什么办法呢?”
到了七点钟,咖啡已经煮好,煎锅也放在炉子后面热着,随时可以煎肉排。
吉姆从没有晚回来过。德拉把表链对折着握在手里,在他进来时必经的门口的桌子角上坐下来。
接着,她听到楼下梯级上响起了他的脚步声。她脸色白了一忽儿。
她有一个习惯,往往为了日常最简单的事情默祷几句,现在她悄声说:“求求上帝,让他认为我还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