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隙碎笔1-49
人的贪婪。但消失霸权和贪婪正在成为人的愿望,这就好,就像爱情,要紧的是心愿。
我怀疑上帝是不是闷了,寂寞得不行,所以摆布一场反反复复的游戏?别管上帝的事吧。
人呢,就像我和我的堂兄弟们一样,要紧的是相互想念,虽然打架。那巨大的存在之消息,
因分割而冲突,因冲突而防备,因防备而疏离,疏离而至孤独,孤独于是渴望着相互敞开——
这便是爱之不断地根源。
敞开,不是性的专利,性是受了爱的恩宠,所以生气勃勃。如果性已经冷漠,已经疲倦,
已经泛滥到了失去了倾诉的能力,那就让它仅仅去负责繁殖和潇洒。敞开,可以找到另外的
仪式和路径,比如艺术,比如诗歌,比如戏剧和文学。不过文学这个词并不美妙,并不恰切,
不如是协作,不如是倾诉和倾听,不如是梦幻、是神游。因为那从来就不是什么学问,本不该
有什么规范,本不该去符合什么学理,本不必求取公认,那是天地间最自由的一片思绪呀,是有限的
时空中响彻的无限呼唤。为此上帝也看重它,给它风采,给它浪漫,给它鬼魅与神奇,给它虚构的权力去
敲碎现实的呆板,给它荒诞的逻辑以冲出这个既定的人间,总之给它一种机会,重归那巨大的存在之消息,
浩浩荡荡万千心魂重新浑然一体,赢得上帝的游戏,破译上帝以斯芬克斯的名义设下的谜语。